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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决斗助手的迅捷剑·第九、十章(原著时间线,友谊向)

Il y avait dans Courfeyrac un paladin,在古费拉克心里蕴藏着一位圣骑士。

来继续扩展我的原著时间线宇宙和ABC的家族史!依然是全员排列组合快乐友谊向(如果你看到了任何引发遐想的内容请说服自己这真的是友谊向)依然涉及大量私设,大量原著犄角旮旯里的角色打酱油,大量OC以及大量OC和原著角色的感情纠葛。依然,请不要把私设和我们瞎编的内容当作雨果官设或是严肃参考误用(合掌)

全文存稿,放心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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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夜战


1828年。


“你们这是有多想不开?”古费拉克哀嚎着丢掉练习用的卷头钝剑,打架真的很累,“你们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我们给自己找不自在,不就是给你找自在?”热安坐在武术教室的高窗窗台上说,展示着自己额头上被古费拉克敲红的一块。这群人估计是看他蔫蔫的心里也不痛快,为了让他分散注意力就轮流挑战他。古费拉克毫无炫耀剑技的心思,但也不想对这群小混蛋手下留情,能一招放倒绝不两招放倒,很快就把赖格尔、巴阿雷、若李、公白飞和热安杀了个遍。安灼拉在角落里一言不发,静默地思索和观察,还残留瘀伤的手握在剑柄上。古费拉克觉得他这样简直是浪费时间,自己今天晚上真不是什么模范,步伐凌乱,手臂虚软,节奏也杂得像是三流作曲家写给巴黎所有的剧院都会被拒绝的烂剧配曲。老师要是看到,非得罚我做一千组架势,做不完不许吃饭。老师总是用这个威胁我,但父亲真的会不给我吃饭,老师只会带着新烤的面包和肉来看我练习。


弗以伊闻言笑笑,就走过来捡起古费拉克丢下的剑。


“你怎么也来掺和!”古费拉克发出惨叫。


“只是随便试试,你知道我不会用剑的。别有压力。”


“我爱你,所以增加一点你的胜算如何。”古费拉克说着,把剑从他手里拿回来,顺便摸摸他的脸,“你用你能找到的任何武器对付我都行。”


“任何武器吗?”


“不用是武器,任何东西都行。我是不是特别爱你?”


弗以伊思索了片刻,走到屋角去,那里曾经有一杆拿破仑的鹰旗,曾经,是指在ABC的朋友们社常驻这间武术教室之前。那之后不久它就不知道被巴阿雷甩到哪里去了,古费拉克之前好像撞见过一次路易松用它擦玻璃杯。他不知道安灼拉喝那个杯子泡的茶时是什么心理活动。旗帜没了,仅剩旗杆,弗以伊轻松地拾起三米长的松木长杆,在掌间试验一下平衡,然后呼地一声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把它直立在地上:“来吧。”


不要和聪明人耍小聪明。古费拉克想。




“猜猜看迅捷剑最大的优势在哪里?它不仅是单手剑并且重,意味着操作它需要更大的力气和精度,它不是劈砍剑,两边不开刃,完全靠刺击和抽击造成伤害。猜猜看它的优势在哪里,为什么它是单兵对决的王者?”迪那问十一岁的古费拉克,后者正在小心地用手指绕着他那柄旧剑护手处的优雅拉花玩来玩去。


“是长度吗?”


“长度,和速度,很聪明。如果让你对抗迅捷剑,你用什么?”


“盾。”


“聪明过头了。”迪那敲他,“你恐怕需要一人高的铅盾才能防住那些军队里的剑客,对付我?铅盾也没用。你明天去问你哥哥借一面我给你演示一下?”


“那……长杆武器?”聪明过头的古费拉克吃痛吐吐舌头,回答。




“乖乖,弗以伊搞了个这么猛的家伙,这下胜负很难说了。”巴阿雷抱着胳膊倚着柱子对公白飞说。


“古费拉克经验更丰富,并且小聪明也更多。”公白飞微微一笑说。


其他人见状纷纷让开给他们让出场地,古费拉克和弗以伊走到圈子中间。他照习惯轻盈地剑尖上指举剑行礼。


“请。”弗以伊轻轻用棍子在地上一顿,神色认真。


“唉,亲爱的弗以伊,就算你把我打残了我也还是会爱你的。”古费拉克开玩笑说,同时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前跳出剑。迅捷剑对抗四分棍就已经很吃力了,弗以伊看上的这根怪物足足有三米长,合两根半四分棍,自己不耍点花招根本别想近他身。


弗以伊后撤一步,同时横着一抽旗杆,在空中格住古费拉克的剑身。古费拉克趁他棍身下压时干脆跳过棍子,调整方向,重新执剑前指,从完全不同的方向刺去。弗以伊只是毫不费力地后退了一步,把棍子向后一顿,接着再次出棍接住古费拉克来剑的方向。古费拉克趁他武器后撤的空挡第三次侧跳,瞄准棍子的顶端猛地送出一剑,试图借棍子的重量把他的武器打脱手,成效不是特别明显,他索性后退滑出棍子的攻击范围,他们陷入僵持。


这棍子挺重。换个人,比如换成赖格尔或是若李,甚至安灼拉,我可以试试和他耗,但我是疯了才会和弗以伊比拼体力。弗以伊往前跳主动出击,试图敲落他的剑,一高一低两次,他握住剑身变作格挡势都挡下来。古费拉克趁机快速想办法,何况他是以逸待劳,我频繁变换位置的体力消耗只会比他大得多。要不再冒险一次绕过棍头靠近他呢,或是说……对付弗以伊的话,有个方法准保可以奏效。了解你的对手,嘿,其实是这么用的。


他把剑抬到稍低的位置,猛地往前一窜,越过棍身,佯作刺击状。弗以伊顺势化刺为抽,把棍子向外一敲,正甩在古费拉克腿上。“啊!”他叫出声来,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弗以伊吓了一跳,忙把棍子撒手撤掉快步走过来,“对不起,这旗杆太长了,我很难控制——”


“看剑!”古费拉克顺势跪倒在地的时候手虚扣在剑柄上,见弗以伊松手,他挥手出剑迅速轻柔地在朋友颈部一点。弗以伊见状轻轻摸摸脖子,露出放心的微笑:“又耍赖。没事就好。”


“我没事,你反而有事。”古费拉克拾起棍子正色道,“如果真上战场,现在你已经死了。”


“我知道。”弗以伊说,“我只是不想多伤人罢了。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越是不想伤人的人,死得越快。”如果你和老师一样英年早逝,我怎么办?他想,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恪守我们的原则,这是老师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但这样的原则就像一柄无镡无柄的利刃,能御敌,但在御敌的同时,自己的血也会从手掌握在刀刃上的地方流下来,而我受够了流血和失去,尤其是那些爱我的人的血。


“我想我们用武器的目的,最终都是减少并消除伤人。”安灼拉开口说,他收起佩剑走到他们身边,其他人也纷纷伸展着身体围上来听安灼拉作最后的交代,“今天就到这里,大家早点休息。这几天我们的进度落下太多,这可能是必要的损失,但明天无论决斗的结果怎么样,社团都要继续工作起来了。”


“看在上帝和他儿子的份上,安灼拉,你真是可怕的严以律己严以待人。”赖格尔叹气道,“有什么办法,我们选的你当领袖啊,我们自找的。你最要早点休息了,好吗亲爱的。继续工作可不能没有你,我这是真心话。不然这群人能玩忽职守肆意妄为到什么地步你的遗骨根本无法想象。”


“你住嘴吧,我求求你了。”若李黑着脸拽他,“快呸掉!”赖格尔乖乖敲敲旁边的木架子。


安灼拉微微一笑,就转向古费拉克:“古费拉克,你还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吗。”


“还有几句。大家先回去吧。明天别忘了多叫点朋友来当证人,旁观的人越多,安灼拉就越安全。”古费拉克说,“飞儿你也走吧,我没什么好嘱咐你的,你在外科医生这个方面就像我在决斗这个方面一样专业。明天按照你习惯的方式来就行。嘿,明天大可能用不到你呢,只要你今晚早点把老大哄去睡觉,指不定维亚尔得求你高抬贵手救他的狗命。”


“这我倒是并不期待。那我把他交给你了。”公白飞说,挤出一丝纯属安慰他们用的微笑。他的折磨总算要到头了,古费拉克想,飞儿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上帝保佑他不要再经历一遭这样的灾难了。“明天见,愿一切顺利。”


“愿一切顺利。”热安说,他又和安灼拉轻声说了几句话,就和其他人一并走了。




“其实我要说的也不是很多,你知道维亚尔想要你命了吧。”古费拉克关上武术教室的门走回安灼拉身边,他们并肩站在唯一一盏没灭的油灯下,仰望着一只灰绿色的漂亮飞蛾绕着灯火旋转,一片烟灰般的阴影落在安灼拉额头上。


“巴阿雷对我说了。”


“好。你有数的。我不用和你多说一个字。”我爱死和安灼拉这种人打交道了,他想,便接着说下去。


“你明天可以戴击剑手套,你没有的话用我的。如果维亚尔向你刺来致命一击,不要犹豫,用手挡住。手掌被刺穿好过送命,我不介意下半辈子都为你抄那些要命的演讲稿。如果累了,向我示意,你们可以暂停休息。飞儿是你的外科医生,他全程都在,会照料你。如果你感觉别的任何地方有问题,也立刻向我示意。”虽然诺加罗并没有同意让他们在受伤的时候停手,但古费拉克不管那么多。只要安灼拉没事,我可以不要名誉。大不了我跳进场里去——


——然后我就要面对安德烈·诺加罗。


那些树叶腐烂的味道。那双野兽的眼睛。血。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我是谁的奴隶吗?我是谁的奴隶呢?


我注定要是奴隶,而不是自由的?注定臣服原则,又眼睁睁地看着原则夺走我所有的喜乐,所有的爱和所有的依靠?我注定在伤痛面前只能手心空空地哭泣,除此之外别无他能,唯有失去一切吗?


妈妈……


“古费拉克!”


他听到安灼拉断喝,手骤然落在他的肩头。几个小时前弗以伊也这样把手搭在他的肩头支撑他。一只手温暖、诚恳、有力,另一只指尖冰凉而掌心滚烫,轻若无物又重若千钧、同时是火山和雪山。弗以伊是大地,安灼拉是天空。我真是不能没有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他猛地往后一仰头剧烈吸气,初春夜里的空气如溪中冰水,冰水灌进他的咽喉,他差点咳嗽起来。


“对不起老大,你说什么?”他勉强说。


“还好吗。你这两天总是显得很困扰。”安灼拉问,声音很柔和。


“你说的恐怕不是这个吧。”古费拉克咧咧嘴,从安灼拉变得更为担忧的表情中,他就能猜出自己眼下笑得有多言不由衷。


“我问,我明天是不是带自己的剑。”安灼拉重复,“那不重要,那是最不重要的。我决斗是为了人,不是为了剑,所以,你还好吗?”


“你明天带自己的剑,我也会带剑。虽然我的剑比较长不能给你当备用,但如果你需要,我的配重球和垫片还有剑柄随时可以拆下来给你。明天开始之前我会亲自彻底检查你的剑和维亚尔的剑,以免他做出更下三滥的事情,比如说给侧刃开锋或是给剑上开槽淬毒。”


安灼拉露出恰到好处的迷惑表情。


古费拉克干脆坐下捡起地上的训练用剑,熟练地拧下配重球,拆下剑柄和拉花给安灼拉看。“呐,它是可以拆卸的。有的剑柄两侧不一般厚,正手拿和反手拿或是左右手互换,节奏会变得很不一样。我的技术就包括不断换手打乱对方的防守节奏——说真的,你的剑术教师在干什么啊?这些都应该是你拿到第一把剑的时候就教给你的,你确定你真的上了课而没有卷入什么诈骗吗亲爱的?”他自己拿到第一把剑的时候,迪那要求他把能找到的所有剑都大卸八块然后重新拼起来,那天吃晚饭的时候他躲在家里的阁楼上叼着老师给的面包,试图把父亲的西班牙古董剑给拼回去。不是所有剑术教师都像老师那样的,他惊觉,老师真真切切地把他会的每一件事情都传授给了我。


“我和弗以伊一样,没有接受过任何正式的剑术训练。”安灼拉承认得很坦率,“最初教我用剑的人是我的父亲,他不过也把这作为一项爱好罢了。我经常练习,但很多事情是不能单通过练习就学会的。”他稍微垂下睫毛。


“原来你对明天的事情心里也没底。”


“如果这是在街垒和战场,我最多牺牲的只有我自己的生命而已,但明天不是这样。”安灼拉说,他也跪下拿过古费拉克拆开的剑,学他的动作一丝不苟地拼接回去,“我不能心里没底。”


“我应该向你保证,我在呢,别怕。你只要竭尽所能,剩下的事情我全部都能为你托底。”古费拉克承认,“但……我其实没法这么保证。我很困扰,你没说错。即使是天下最出色的剑士又能干什么?”


“你指的是你的导师。”


“哥哥对你和飞儿说过老师的死了。——你得把它拧紧。我知道,你个子高,比较适应长剑,因此会希望配重球的重心往后落,但不拧紧很容易弄坏螺纹的。这时候就会用到垫片。这儿好像没有,明天我会给你带几个。”


“受教了。”安灼拉郑重地点头道,他装配好剑就执剑起身,“你愿意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吗。当然如果你很疲惫了,我就送你回去。”


“任何事情都行,你要我帮你半夜把维亚尔暗杀了我也会替你赴汤蹈火的,真的。”古费拉克随他一同站起来。


“我完全知道,暂时不必要。我想问的是,你愿意和我比试一番吗。”安灼拉平视他的眼睛问。


“啊。”古费拉克回答,“说实话你今天的练习已经过量了。我不觉得你需要再开始一轮对决,更别说是和我了。”


“我只想知道我和最顶尖的剑士差距在哪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尽全力好吗。”


古费拉克只是猫身捡起钝剑,然后挥手猛地出剑轻敲安灼拉的胸口。他角度偏斜,安灼拉明明注意到他来剑并抬手格挡,但根本闪躲不过。说实话,老大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靶子剑士(这个词当然是老师发明的,指代某些只和靶子对练过的习剑人),已经是最最出类拔萃的水平了,他和弗以伊还有巴阿雷都是这样,虽然技巧未经磨砺,但他们的战斗直觉和杀伤直觉(以及减少杀伤的直觉)是古费拉克自己望尘莫及的。可惜,古费拉克的技巧已经磨砺了十年。“这就是尽全力。”他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安灼拉说,垂下格挡的手,“你曾经居然还说你的剑技是我看不上的花架子。”


“我的剑技是‘高尚的’艾利克西斯·迪那的亲传,我永远为老师的剑感到自豪,虽然在我手里的确是某种花架子没错啦,我只和他练习了一年。”这一年简直就像一种梦,古费拉克有时会想,或许这一切都是我试图报复红衣主教却在屋顶睡着了做的梦,“我的意思是,你追求的才不是什么成体系成流派的剑技呢,你追求的是在街垒和战场一对多地御敌,我的迅捷剑却完全是为了单兵作战和决斗而生,而我们这一流派追求的甚至是减少杀伤,是击飞武器和制造轻伤同时取胜。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我的技术。”


“这很可贵,难怪你的老师被称作‘高尚’。并且我认为这样反而需要更高超的技巧。”安灼拉说,“因为你想的话,你刚刚一下就把我杀了。”


话是这样没错,每次古费拉克看迪那出手都有这样的感觉。老师要想杀人,那人的骨头都已经凉了。他沉思了片刻:“这样吧。我们还是来比试一下,我会控制我的水平,你尽全力,好吗。当然你也得省着点体力,不然飞儿会抢在维亚尔之前把咱俩都灭了。”


他们走到空荡荡的场地中央,拉开一点距离。古费拉克整肃神情举剑行礼,安灼拉只是提剑做好准备。


“你的老师一定是非常出色的人物。”安灼拉说。


“如果老师还在,我现在肯定不会如此困扰。”古费拉克回答,“现在在困扰我的就是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公白飞认为你如果说出来可能会有帮助,我们本来想决斗过后和你谈这件事。”


“好了,我知道了,这笔账我会算在我哥头上的。”古费拉克撇撇嘴,“你听吗,不是什么好故事,我懦弱极了。”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做什么都不是懦弱。你如果说,我就听。”


”好呀,来吧。”古费拉克稍微下沉手腕上抬剑尖,同时安灼拉大步跃进,刺出第一招,他一边应对一边回忆。


“那天我的小马踩到了腐烂的叶子然后崴了脚,于是老师停下来检查他的伤。我们不该停下的,我后来一直在想……因为如果我们不停下,就不会被跟上。”


第十章·悲歌



1818年。


“哎呀!”小白马突然仰头长嘶,几乎人立起来,差点把古费拉克甩掉,“嘿,朋友!你这样太不道义啦。”他抱怨着拼命抓住缰绳避免跌落。这时迪那也折返回来。他们正在穿过一片山林,天快黑了。


“你没摔到吧——我想他不是故意的,是崴着脚了。”迪那说,从马鞍上爬下。古费拉克也小心地下马,看到小马的左后脚陷进了一滩腐烂的枯枝败叶,它疼得直喘气。迪那帮小马拔出蹄子,检查了一下它的骨头,“幸好脚没断,这两天就让他休息好了,你一并来骑我的马如何?”


“唉,辛苦你啦。等会给你个苹果吃。”古费拉克揉揉小白马的颈子对马说,“好呀!或许我们还可以——”


他们突然听到叶子簌簌地响,一蓬蓬鸟儿从林中惊起,发出绝望惊慌的利啸。迪那停下动作,眼睛迅捷地望向林中。“最后还是被跟上了,失策,我本来以为甩掉就完了。”他说,“出来吧。”


一个人牵着一匹马的身影隐现在树林间。谁啊?区长的人?还是对面的军官?古费拉克有点紧张,他站直身子,努力让自己不至于往老师身后靠。


那个人走到空地上,依然低垂着眼眸,是安德烈·诺加罗。


“噢!”古费拉克说,感觉放松了一点,“你好呀,是出什么事了吗?对了,你还没把剑还给我呢。我路上要用那个练习的。”


安德烈假装没听到这话,他近乎压抑地喘着气,一手牵着马,另一手里紧紧握着古费拉克的小剑。


“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们说吗?”迪那心平气和地问。


“安德烈,怎么啦,有人又欺负你吗?”古费拉克又问,“我帮你打他好不好。”


“迪那大师!”安德烈说,说的太快,听起来像是癔症患者的胡言乱语,“我要向您决斗!您——您——您让我在那些人面前出了大丑啦!”他似乎狂怒得嘴里要喷出白沫,唾沫横飞地又说了好多模模糊糊的话。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古费拉克怒道,“要不是老师,你要去和那些人一对多肉搏吗?”


“原来如此,你觉得我是驳了你的面子。”迪那说,“那来吧,你用这个。”说着他把自己的剑解下来递给他。


安德烈没接住,剑铿地一声落在他脚下,他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了自己在做什么,瑟瑟缩缩地把剑捡起来,好像剑烫手似的,尝试了好几次方才成功地把系身扣在身上。他刚把剑拔出一寸,又紧张地推回去。迪那从行李里找出一支练习用的钝剑,举剑行礼。


“老师,干嘛非得和他打啊。我们走吧,天快黑了并且我饿了。”古费拉克不满道。


“至少这个机会要给他。”迪那示意古费拉克让开点。


这时安德烈似乎心一横,跌跌撞撞地就冲着迪那奔来,费了好大劲才拔出迅捷剑,在头顶前前后后地挥舞。古费拉克看得大皱眉头。这是什么没拿过剑的小孩子行为,他想。但老师给他的剑是真材实料开过锋的利器,还是很危险。


迪那居然反手把钝剑收回剑鞘。安德烈刚奔至他面前,他猛地扬起连鞘的钝剑痛击安德烈的胸口。


“还记得我教你为什么不要把剑举过头顶挥舞吗。”安德烈痛得大叫一声,缩身后退,迪那逼步上前,又是一击,同时对古费拉克说,“这样你根本就没法及时防御自己的胸口,胸口是要害,被击中是很疼并且很危险的。”


话音刚落,他一连七下击打在安德烈的胸口处,把安德烈一直逼到一棵树下,安德烈又痛又慌,哎呦一声撞在树上,腿一软坐倒在地。迪那噌地一声把剑拔出来,向他胸口扎下,安德烈发出可怕的厉声惨叫——


——然后发觉自己毫发无损。钝剑的头早就被磨平。


“现在知道了吧。”迪那说,他收起钝剑,“差点被杀是什么感觉?我想你还没体验过就从战场上逃回来了。你知道战场可怕,却不知道可怕在哪里。回家去吧,安德烈,你如果足够幸运,一生都不会再次体验这些了。”


他唤了古费拉克一声,转身回到马匹旁边。古费拉克本来想跟他走,想了想,转身一路小跑过去捡起老师的剑。他看到自己的小剑落在树叶上,安德烈手按在剑柄上,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地面,浑身颤抖。


“我不要了,你留着吧!”他怒道,“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老师,你的剑。”他说,把迪那的剑和钝剑插回鞍袋里。迪那安抚了被安德烈的尖叫吓蒙的马匹片刻,就帮古费拉克骑上耶拿的鞍,然后把小马背上的鞍卸下来收拾好。


“我觉得我们还是返回过夜吧。”迪那说,卷好小马的鞍,“今天恐怕穿不过这片林子,你和你的小马都累了。”


”才不要。”古费拉克坐在马鞍上四下张望,我要赶紧把那个人忘掉。他依然感到很愤怒,决定不要再看他一眼,他怎么能这么懦弱这么忘恩负义?他想着,还是忍不住看了安德烈一眼,这时安德烈颤抖着抬起了头,他们四目相对。


一双野兽的凶恶眼睛,可怖、凶暴、充满杀意。


古费拉克一瞬间想要尖叫,却没叫出声,迪那本来笑了笑,想说句玩笑话,突然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抬头望向他,刚要开口询问。这时安德烈已经捡起小剑,两大步冲来。




1828年。


“那把小剑是开刃的,非常锋利,像是新磨的一样。老师教我如何养护自己的剑,我每天都磨它。”古费拉克说,他一剑拨开安灼拉的攻势,似乎逐渐找回了幼时练习的感觉,步伐和节奏都流畅起来。


安灼拉不回话,他唇间紧抿着一缕被汗水打湿的金发,只是反复耐心地踏出步子,出剑,试图攻击古费拉克没有防守到的地方,又被格住攻回,一次又一次。古费拉克至少已经挡回了他两百剑。他脸色潮红,体力早已经透支,每次回身跃开时,那些澄金的美发间都泼溅出无数透明的汗珠,但他的呼吸一丝不乱,每一次攻击依然像第一剑一样稳。他们一个轻灵、多变、技巧纯熟,另一个利落、精准、沉稳坚定,绕着对方迅速地不断交锋,金铁撞击,在空气中爆出一连串脆响。


“老师在练习之初就给了我带锋的剑,他一直有意地指导我怎么把那样的剑伤害降到最低,安德烈想的则是如何杀人。老师背对着他,离得太近,注意力又在我身上——他应该意识到出事了,但他还是选择先关心我,那一刻我知道他也爱我。我前些日子做梦回到那一刻,反复想着怎么才能救老师,最后天地都变色了,我能想到的法子都想尽了,但我还是做不到。”古费拉克继续说。


“他真的杀了人?”安灼拉终于开口问。


古费拉克点头,突然觉得心脏绞痛,视线一阵模糊:“对,他把剑刺进了老师的后背。”


安灼拉并没有借着他心神摇曳的功夫偷袭,或许因为他也没有意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不理解。”他说,显得很震惊,他稍微缓了缓攻击的势头,绕着古费拉克走圈子寻找出剑的时机,“为什么?是因为你们说要返回,他做的事情可能被告诉他认识的人吗?为了这个——这个——这个不可理喻的理由他就杀人?”


“你是不理解,老大。你一辈子每一分钟都行得正坐得直。你是顶天立地的豪杰,永远不畏惧甚至上赶着承担责任,承认过失。你的灵魂就像擦过的勋章那么透亮。而且你爱生命——爱每个人的生命,胜过爱一切。你是苍鹰的话,诺加罗这种人甚至不是那些肥鸡肥鸽子,不过是蛆虫罢了。”古费拉克说,毫无生趣地歪歪嘴角。


安灼拉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刚要争辩什么,古费拉克抓到了他的漏洞,一记突刺向他攻来,安灼拉瞬间反攻为守,事实证明他的防卫同样滴水不漏,古费拉克唰唰唰连刺三剑都被他挡住。


“但我却能理解。我曾经懦弱过。那一刻我懦弱极了,我应该大叫老师小心,应该去保护他,应该去追那个凶手,但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就是诺加罗,他就是我。所以一瞬间我理解了他的全部动机。他恨老师伤害了他的面子,为了这个他就可以杀人,面子几乎是他仅有的一切,那是什么样的面子呢?——千疮百孔的面子,胆小鬼、懦夫、逃兵的面子,但那就是他仅有的一切。他不是卑劣,只是懦弱而已,至少那一刻是这样。”


“我不要听你这样形容自己,你要记住你只有十一岁。”安灼拉说。


“也是那一刻而已。那之后我再也没允许过自己做出任何有辱老师名节的事情,”古费拉克说,他使出一记大开大合的进攻,安灼拉手握剑尖横着挡住,他们角力了片刻,“但那天……诺加罗杀人后也吓了一跳,转身就跑。我吓傻了,浑身都是血,抱着老师哭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有人找到我们。我父亲和哥哥把我带回了图卢兹,埋葬了老师,警察认为这是强盗杀人,就这么结束了。”


“是什么阻挡了你说出真相?”安灼拉柔声问。


“我父亲。”古费拉克说。


“他阻止你作证。”


“没错,他还动用他的关系尘封了案子。现在想想,从老师最初和他就如何教育我起争执的时候他就怀恨在心了。我父亲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你看看他和我的关系你就知道了。他恐怕并没有想老师死,还不至于,他那么为他的侯爵身份自傲,不至于和老师置这种生死气。我猜和老师当初预判的一样,他在别的方向为我们设了卡,没想到我们往西走了。但老师的横死给了他机会,一方面他让杀害老师的凶手永远不可能被绳之以法,另一方面,他惩罚了我。”


安灼拉肃穆不语,只是突然把剑换到右手,向古费拉克刺出奋不顾身的一击,古费拉克立刻同样把剑换到左手,在安灼拉的剑锋碰到自己腹部之前一划他的脖子。“咱俩算是一种同归于尽了。”他说,“这一招你用得真不错。”


“我学会了。”安灼拉说,用剑拄地撑住身体,微微有些气喘,他体力未免消耗得太大了。古费拉克丢掉剑走上来扶他靠着墙坐下,让他休息片刻。


“你明天不用担心任何事情,维亚尔绝不是你的对手。”古费拉克说,“我保证。”


安灼拉闻言露出些许笑容,随即一转恢复他惯常的严正。


“那,维亚尔的助手呢?”他问。


“他是我的对手。”古费拉克只说。


“你认为他不是卑劣的人。”


“那一刻而已。”


古费拉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太多,但安灼拉应该理解了,因为他只是轻轻点头:“那他是你的了,我不会看他一眼。”


“你说实话,你听弗以伊和我讲了完整的故事,你希望我杀了他吗?”古费拉克问。


“公白飞不会希望你杀了他。”安灼拉只说。


“公白飞不算人的,他算天使,有漂亮白翅膀还不掉毛的那种。我打赌就算你为了自卫杀了维亚尔,他不会在你面前多说一个字,但他也会感到良心不安。要知道维亚尔可是蓄意要他的命。”古费拉克翻个白眼说,“我永远相信你为我做的决断,是这样的:老师曾经教导我,我们的剑要永远用来阻止杀人而不是相反。哪天如果我想用我的剑杀人——那只能是我确信自己不愿再活下去的时候。”


“他们完全正确。公白飞和你的老师。”安灼拉说。


“我在你和飞儿身上看到的是老师的原则,或许是另一面,这是我爱你们的其中一个小原因。”古费拉克说,“但我控制不住地想,如果老师和安德烈·诺加罗好好对决了一场,甚至把他杀了,老师可能现在还活着。当然那样他就不是他了,但我控制不住会这么想。你觉得呢。”


“你杀过人吗,古费拉克。”安灼拉反而问。


“去年议会选举后的那次暴动,你还记得吗,当时我们走散了。在太子妃街的街垒上我为了掩护几个没拿武器的印刷工人向一个宪兵开了一枪,他从街垒上滚了下去,血流得到处都是,就和老师死的时候一样。我觉得他死了。所以,嗯,我杀过。”古费拉克说,“我当着那几个印刷工人的面大吐特吐。我甚至不是用剑杀人。我不能想象我用我那些反复磨砺过的止战技艺杀人。”


“我还没有,虽然我认为那是随时会发生的事情,或许就是明天。我正在为此做好全部准备以让我在那时不动摇。”安灼拉严肃地回应,“我十一岁时刚刚接触剑,为了将来的战斗,我几乎每天都在练习。只是当时并没有太多同龄人和我一起。”


“我相信只有一个,最忠实的那个,热安。”古费拉克说。


安灼拉轻轻抿着嘴,提到童年玩伴,一抹懊悔的笑意在他丰满漂亮的唇上转瞬即逝。


“我弄伤了他。我拉着他和我一起练习,剑敲在护具上折断了,锋利的断头扎进他的手臂。当然他认为没什么事,他总说那道伤疤像是片形状格外好看的云。在你经历了所有那些后,再听我的故事可能觉得这算不了什么,我的童年和你们中的大部分比起来都算是过于幸福。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天几乎要塌下来了。我感到的自责和懊恼我至今都无法遗忘。杀人也好,伤人也罢,永远不是一件应该轻拿轻放的事情。古费拉克,你愿意听听我的意见吗。”


“我说了,你是老大,你做决断,我永远尊重。”


“作为你的领袖,你的生命比折损在这里有价值一千倍,你在我们的工作中承担的重任和将取得的成果是无可取代的。作为你的朋友,我珍惜你的高尚和操守胜过万物,为这样的人脏手折剑不值得。”安灼拉说,“当然,仇恨是你的,剑也是你的,我明天将不会看安德烈·诺加罗一眼。你无论怎么选,我都会说你做得对。”


古费拉克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口直往上涌。安灼拉的蓝眼睛在灯下是浅绿色的,颜色看起来温暖而悱恻。他向安灼拉蹲下身,他们用力拥抱了对方。


“好了,不早了。”他过了很久才放开安灼拉,“我送你回家——顺便一问,飞儿应该不会为我在这个当儿还拉着你打了一场而大发雷霆吧。”


“当然不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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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结局+番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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