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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决斗助手的迅捷剑·第三、四章(原著时间线,友谊向)

Il y avait dans Courfeyrac un paladin,在古费拉克心里蕴藏着一位圣骑士。

来继续扩展我的原著时间线宇宙和ABC的家族史!依然是全员排列组合快乐友谊向(如果你看到了任何引发遐想的内容请说服自己这真的是友谊向)依然涉及大量私设,大量原著犄角旮旯里的角色打酱油,大量OC以及大量OC和原著角色的感情纠葛。依然,请不要把私设和我们瞎编的内容当作雨果官设或是严肃参考误用(合掌)

(我不全文存稿不发文的,坑品有保障,请随意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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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兄与弟


1828年。


“老大,你是白痴。”古费拉克下结论。


安灼拉挑起一边眉毛表示抗议。公白飞一言不发,只是细致地用一条自己在沸酒里煮过的手巾把他手上擦破的瘀伤包裹起来。热安趴在安灼拉另一边的肩头,忧心忡忡地拥抱着他。若李、赖格尔和巴阿雷坐在他们对面的桌子上,脸色都很凝重。弗以伊刚刚连续加了好几天夜班,眼下还在休息,大家一致同意明天早上立刻转告他发生的事情,在这之前先不打扰他。格朗泰尔又不知去向。ABC的朋友们社大晚上把能找到的人都叫起,为眼下的困境紧急开会。困境,也就是说,两天后在卢森堡公园将发生一场决斗——维亚尔对安灼拉。


“他的意思恐怕不是你很傻,亲爱的。”热安柔声细语道,“而是你对决斗一无所知。”


“那是真的。我觉得决斗就是浪费时间和生命。”安灼拉承认。


“好吧,我来对你说。”古费拉克叹气道,在后厅里走来走去,“如果你想阻止你关心的人参与决斗,最快的方式是给当事人当助手。助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调和这两个人,避免发生不可逆转的情况。你知道让维亚尔非和你这个外人决斗不可的情况并不多,但你打了他一拳!砰!现在倒好了,你不仅成了当事人,你打了维亚尔让他成了受害者,他好提出使用他最擅长的剑,还把手弄破了。你想让公白飞给你当助手送你去死吗?”


“古费拉克。”若李责怪。


“我很难给他当助手。”公白飞承认,“也别指望我对决斗有太多的了解。抱歉,事情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虽然我不会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不会再出手相助,我是不是会一次又一次把你们拖进这样的危险和麻烦?”


“我在呢。巴阿雷知道做这种事情我是专业的,你们两个都别担心。”古费拉克又叹气,安灼拉是另一个问题,但对公白飞生气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探过身去捧着公白飞的脸,“飞儿,听我说,我为安灼拉做助手唯一的条件就是,你不许再说这是你的错。救下两条人命永远是高尚的事情,远比我即将为你做的事情高尚得多——狗娘养的,远比维亚尔一辈子做过所有偷鸡摸狗巧取豪夺,骗老太太的痰盂卖给老头的事情加起来都高尚得多!”


“专业极了。我可以用我的命作保,要不是他那么专业我的命也不会在这里了。巴黎最顶尖的决斗助手在这儿呢,你慌什么。”巴阿雷安慰公白飞。


“你说的是谁啊,在哪儿呢?我们社什么时候背着我招新人了?”古费拉克装作左顾右盼的样子。巴阿雷这个混蛋说得好像我只会讲笑话和忽悠人,他带着一股孩子气的争强好胜心想,副手?就算是真的上场决斗,巴黎大概也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当然这话说出来有点像吹牛,安灼拉非瞪我不可。所以他明智地只在心里想了想。


巴阿雷闻言大笑,赖格尔和若李还有热安都配合地笑笑,但公白飞并没有放松的意思,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面色依然严峻。古费拉克知道公白飞最坏的毛病就是喜欢操心,恐怕他心里这块大石要一直挂到决斗结束了。


“抱歉。”安灼拉说,“我动手的时候想的主要是,就算我们甩掉他离开了,维亚尔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避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公白飞或是干扰我们的工作。决斗是无用的,但如果需要我解决问题,我不能畏缩。”


我信你个鬼,古费拉克想。“这样挺好,虽然你是个麻烦的傻瓜,但你如果不掺和,飞儿万一真的卷入决斗中,若是维亚尔不良心发现,我们恐怕就要面临失去他的危机了。你也别自责啦。你现在要做的是养精蓄锐,我听人说维亚尔最大的爱好就是出入武馆,恐怕是很强的对手。你不介意我篡你一次权,在此期间指挥一下这件事吧。”


“请便。你不用问我。”安灼拉说。


“那我不客气了,来,先使唤你给我倒个咖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古费拉克故意搞怪。安灼拉就真的很配合地去倒咖啡,大家果然纷纷失笑,就连公白飞的神色都放松了几分。古费拉克趁机索性坐在安灼拉让出来的位置上,手搭在公白飞手臂上轻轻抚摸安慰他。


“其实我要的也不多,老大的剑术我是放心的,完全不会比维亚尔弱。不过我得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约了明天和维亚尔的助手见面,在那之前你们能帮忙查清维亚尔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吗?他以为他是天底下第一个遭遇男接生婆的人吗?我也会去问,如果能查清楚,我就可以想办法说服对方放弃决斗。”


“包在我们身上。”赖格尔忙不迭地说。


“我还有一个很在乎的问题,维亚尔到底是怎么找到公白飞的?”古费拉克继续说,这时安灼拉端着咖啡回来,为他一丝不苟地斟满咖啡杯,“居然在卢森堡公园把我们拦下来了。如果你们有收获,就也告诉我一声吧——哇,老大,算了,我再也不要喝你泡的咖啡了,这么苦!”


“你不觉得你事情特别多吗?”热安笑道,“现在九点,我们快去做这些事吧。”


“古费拉克先生。”路易松这时说,她来把刚被安灼拉拿来的咖啡壶拿出去,“外面有位姓德·古费拉克的绅士在等,说想等你们开完会见您一面。以及,安灼拉先生,请在咖啡里多加水,不然我们洗起壶和杯子来也很不容易的啊。”她冲咖啡壶翻了个白眼,就无可奈何地走了。


路易松把门关上,古费拉克还愣在原地。“回神啦,这是不是我第一次听到你没有冲那个德字生气?”赖格尔拍拍他的肩。


“我不知道,取决于那到底是谁。我家同姓直系男裔不是特别多,最可能是那位你们都见过的侯爵阁下——那就有好戏看了!大家快跑吧,父子相残观赏一次就差不多了。”古费拉克面无表情地说。先前图卢兹侯爵莅临ABC的朋友们社指导,他们父子俩暴怒到冲对方互相砸东西(主要是古费拉克本人),破坏了一套缪尚老板最珍爱的日本茶具,和一个公白飞好不容易弄到的猫头骨化石,那个猫头骨化石还是在赖格尔的肩上敲碎的。他走出后厅的时候心里直打鼓,自己眼下最不希望的就是在安灼拉命在旦夕的时候再费时间和精力和父亲对抗了。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他刚下楼,一看到那位在油灯下坐着读报纸等待的先生,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烟消云散了。“哥!”他欢喜得仿佛变回十一岁男孩,扑上去像习惯的那样高兴地抱住哥哥的脖子。


“老板告诉我你和朋友们在开会,看样子你很忙啊,小亚。”阿德里安笑盈盈地说,随便他挂在自己身上。这时安灼拉和公白飞也下来了,见来人不是古费拉克的父亲,他们走过来打招呼。其他人想必已经从格雷小街离开(逃开)去投入工作了。


“来,朋友们,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古费拉克乐颠颠地说,“你猜他们是谁,哥。”


“我想你们就是安灼拉先生和公白飞先生吧。”阿德里安说,起身和他们握手,“我是阿德里安·德·古费拉克。幸会,我弟弟经常在信里提到你们。”


“幸会。”安灼拉说。这个铁杆共和党人和侯爵继承人握手的时候居然没有一点不情愿,我总要有点理由才好为他效犬马之劳嘛,古费拉克想。“什么风把你吹巴黎来了?”他问。


“来看看你,顺便办点事。上次我就答应你要来你们聚会的咖啡厅坐坐。”阿德里安回答。


“真的?”古费拉克随意地问。


阿德里安沉默了片刻。安灼拉和公白飞在空气中用眼神交谈了几句。


“T.男爵夫人拜访图卢兹的时候在父亲的沙龙上讲了一个故事,说你代替一个犹太人与一位有骑士头衔的贵族决斗。”


“她讲了完整的故事?还是添油加醋的删减版?你今天晚上要从什么地方开始批评我呢?——那位高尚的德·波希骑士因为自己手头短缺没钱赌博,把主意打到了那些手从来没碰过剑的小商人身上!他们如果不想用全部身家收购他的那些带家徽的破烂挂毯就只能和骑士大人兵戎相见,这是要挟和犯罪!——噢,我不该说这个,因为对我们亲爱的父亲来说行正道反而是犯罪呢!”古费拉克心头火起,越说越快,从哥哥身边移开退回安灼拉和公白飞身边。


“这些我都知道。她对父亲讲得不多,所以我单独询问了她。”阿德里安平静地说,“小亚,你做得对。”


哦,我早该知道哥哥,成熟正直的成年人,和我爹那种成熟但邪恶的成年人完全不一样。古费拉克觉得火气一下子被抽走了。


“但这是你第几次介入决斗了?作为当事人和作为助手都算。”阿德里安又问。


“数不清了,如果只作为当事人……五十或是六十吧,不比路上好用的煤气灯多。我为什么要数?”他满不在乎地说,意识到安灼拉紧盯着他看,忙给他使眼色让他别傻了,“我要去找米莉安问点事情,先走了。”


阿德里安深深叹了口气。


“去吧,告诉她我说你好,我们回头再谈——以及,拿着这个,给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吧。”他从衣袋里拿出一袋钱币放在桌子上,便把目光从弟弟身上移开,对安灼拉和公白飞说,“我能有幸和您二位单独谈谈吗。”


“我不要父亲的钱,你拿去做点好事吧。晚安亲爱的。”古费拉克说,回身就走。




“你很清楚,公白飞先生在这儿,那米莉安就在医学院,她从不放过这种机会。她真幸运,她比我幸运得多。”路易松把洗完盘子和咖啡杯的脏水从窗口泼到路上,同时对古费拉克说,“别去打扰她了。”


“当然不,我只是想让我哥和老大他们以为我走了,这样他们好说出心里话。”古费拉克说,他从正门出去,穿过圣米歇尔广场往医学院的方向走,然后在法郎资产阶级街的街角转了回来,拐进格雷小街,差点被路易松一盆水当头泼中,他吐了吐舌头。


“你回来偷听,是怕他们说出不好听的话?”


“我?完全不。你知道什么是亲属会议吗,路?”


“您!您真是个捣蛋鬼,欺负我这个只认识一半字母的女工。听好了,‘亲属会议除治安审判员外,由男女两性血亲或姻亲六人组成之;就居住在监护开始地二十公里范围内的父母两系亲等最近的亲属中各邀请……’呃,我忘了,几人来着的。”路易松磕磕绊绊地背诵道,“巴阿雷先生和德·莫先生之前提到过。这些字我恐怕都不认识,但我会背,嘿。我会背你们说的所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如果有天密探向你问起我们,你可要把这些都忘掉,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三人。”古费拉克说,“亲属会议在我成年前决定我生命中的种种大事,如果那孩子足够幸运,那么亲属会议中的每个人都很爱他,会为他做可靠的决定。我,我是不够幸运的,我母家的人都死光了,父家的人只有哥哥爱我,但我父亲从来不让哥哥出席亲属会议,毕竟哥哥不算是我的同胞兄姊。我觉得亲属会议应该由孩子来挑选。我前几年会经常想如果我能挑我会让谁来做我的亲属会议。妈妈、老师、哥哥、安灼拉、公白飞、还有米莉安。其他人自己也是小孩子,包括巴阿雷和赖格尔还有格朗泰尔。米莉安和弗以伊谁比较合适呢,你说?”


“他们两个都不是你的亲属,你说的这些人三分之二不是你的亲属。米莉安其实并没有当过你的继母啦。”路易松挑刺道。


“我不在乎。他们爱我。我的亲属会议在这儿,我什么都不怕,只想要被爱。”古费拉克说,趴在咖啡厅的后窗口,把头搭在手臂上。


“我想我明白。”路易松说。


“我觉得古费拉克对于决斗和其他的种种事情比我们要精通得多。”公白飞这时在屋里说,“他的目的不是让自己受伤,实际上他也很少真的受伤。他们受了伤一般都会直接来找我和若李,如果他真的在过去的几年里和人决斗了五六十次,那他的负伤记录只是两三道很浅的划伤,这很惊人。他有这个能力,不过是眼中容不下不平事,我想这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


“我只怕他不停地介入决斗是因为他忘却不了他老师的死。”阿德里安沉郁地说。


“什么。”安灼拉警觉地问。


“小亚的剑术老师也是我的一位朋友,他们当初在一起四处旅行。警方认为他们在一处山林里遇到了强盗,杀死了我的那位朋友,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强盗放过了那孩子。更不知道为什么凶器是我弟弟练习时的剑。”


“古费拉克对此怎么说?”安灼拉问,“我想根据你的说法,只有他目击了全程。”


“他那时候只有不到十二岁,人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哭得嗓子都哑了。他什么都没说,我想是因为父亲对他说了些什么吧……实际上他回来后有好几个月连话都不说。但他后面也一直坚持那不是强盗,是一场决斗。”




古费拉克回到自己在圣雅克门旅店的住处,今天晚上没人来借宿,房间里很空。他点亮油灯,就打开装衣物的箱子,把上层的衣物都挪到一边。从下面抽出一个用帆布包裹的长袋子。他深吸一口气。你要害怕你的剑,和可能死在你剑下的人。他解开拴紧帆布的那些细绳,摊开帆布,里面躺着三把剑。


“古费拉克先生。”旅店老板这时敲敲门探进头来说,“我得通知您一声,有位先生几个小时前来找过您——哇。”他说到一半不响了,目光落在那三把剑上,发出惊叹的声音。


“我哥哥?我见过他了,谢啦。”古费拉克把油灯端下来,细细地照耀三把剑。有一柄格外小,只适合十一岁孩子的手掌。我得给你做一柄小玩具练习。另外两柄都是全长的标准迅捷剑,迪那留给他的那柄剑磨损得更厉害,剑身更重,护手上也有更张扬的拉花。而他自己的剑则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剑身又细又长又简洁。迪那专门为他的风格设计了这把剑,并且把图纸交给了信任的武器师傅,但他没能活着看到这柄剑被打出来,更遑论把它亲手交给古费拉克。


“不,不是您哥哥——很好的剑。我听人说您经常参加决斗,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您的剑呢。”


“嘿,您难道是会透视眼不成,我甚至没把剑拔出来。”古费拉克开玩笑说,“谁找我呀。”


“他自称是公白飞先生。”


见鬼了。古费拉克吃了一惊,飞儿明明一晚上都和我在一起:“是您认识的那位学医的公白飞吗?”


“不,我不认识。但同样是位漂亮的青年。他让我给你带个口信,说他明天去缪尚咖啡馆找你,只要咖啡馆允许他进。”


古费拉克啊了一声,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


“感谢您。您要看看这柄剑吗?”


老板眼巴巴地盯着迪那的那柄剑看,这柄显得最像一柄古董好剑。古费拉克把它拾起来,手腕一拧剑柄,露出一寸乌油油的精钢四菱刃。“看,是不是没什么特别的。”他笑道,“虽然看起来不太锐利,但这锋确确实实是开了。这柄剑有些年岁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剑。”老板由衷地说,“您要去决斗?”


你一生都要用你的剑去阻止杀人,迪那说。


“我要去阻止决斗。”他应声说。


老板走后,他收起迪那的剑,把自己的剑放在椅子上,又拾起自己的小剑。他褪掉剑鞘,抚摸着上面的九十三道划痕。等安灼拉和公白飞都没事了,他想,我会刻下第九十四道,等到他们都安安全全地没事了。



第四章·父与子



1818年。


“这茶很醇厚,是从俄罗斯来的?”迪那浅啜了一口,问。


“圣彼得堡。”阿多尔夫-玛丽·德·古费拉克,图卢兹侯爵不动声色地回答,手搁在茶盘上,“迪那大师,我们刚刚在谈我的次子。”


“令郎如果早生个三百年,恐怕会是名震天下的骑士。”迪那说。


“但我们这个时代已经见证过法国革命和战争了。”侯爵说,“我的头发开始白了,我希望我的儿子不要再经历一次九三年或是奥斯特里茨。我一辈子都致力于这件事。”


“我不知道。”迪那回答,假装没听到侯爵的言外之意,“不过就像您说的,如果在三百年前,阿德里安会继承您的爵位,您的次子大可以做个骑士,他用剑、骑马和为人都非常优秀,不会为您的姓氏抹黑。但现在是十九世纪,您得想想,您希望他将来做什么。您总要给这孩子一条出路吧。”


侯爵阴深的蓝绿色眼睛从茶杯上方打量着他。他们父子三人有一样的眼睛。他正要回答,却被古费拉克带着自己的小剑风风火火地跑来的声音打断。“老师!老师!我这两天的功课都做完了!”他冲进客厅才发现父亲也在,无意识地往老师身边靠了靠,小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侯爵只是用那双蕴含着寒冰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迪那不动声色地把孩子往身后拨。


“告诉我你今天又打听到了什么?”他问古费拉克。


“酒栈的那个老板往酒里掺水省下来的钱,他拿去买了一匹很漂亮的牝马。我看见她在给老板拉车。”古费拉克犹豫了一下然后大着胆子说,“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急病而死的V.小姐,她其实是不想结婚,和她的女教师私奔到英国了。她家人认为这是奇耻大辱,但是他们找不到她。”


“你对这事怎么看?”


“我告诉村里的那些孩子她人在葡萄牙或是北美洲,他们会把消息传出去。她很可怜,不该被抓回去。”


侯爵的眼睛变得更冰冷了:“回你的房间去,晚饭前不许出来。”


“但我今天的架势还没练完。我还剩一百下半拍后撤反击。”古费拉克犟嘴。


“你的后撤反击其实学得很不错了,但你可以先练完再回去。我说的。”迪那说,“去吧。”


侯爵安静地观察着古费拉克走出去。


“我说什么来着的,他学得很好,非常勤奋,也聪明。”迪那说。


“我想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在酒吧和咖啡厅研究那些闲言碎语,跟踪种种那些便门贼和集碎布的小贩子,打探上层社会的闺房私话,也是教学的一部分?让他在厨房帮忙打苍蝇,和农民一起赶鸽子,和野孩子胡闹,带着他们在村子里乱玩,也是教学的一部分?”侯爵冷冰冰地问。


“当我让他去城里的酒栈,然后把他能了解到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希望他学会观察、聆听,获取自己能获取的全部信息,把它们整理成真相,希望他学会和人打交道、学会了解自己的对手,明显的和潜在的。我希望他了解社会是怎么运行的,并且产生自己的判断。我希望他学会做正确的事情。”迪那回答,“至于那些苍蝇和鸽子还有野孩,那是反应能力和速度的训练。为孩子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是很难的事情。如果你们的住处附近有松鼠和流浪猫,可能拿得上台面一点。所有的这些都是一个剑士和一个人必须掌握的,您说呢,阁下。”


“剑士和人。您有考虑过吗,大师——他同时也是侯爵的儿子。”侯爵说。


“我考虑过,我觉得这再适合不过了。”


侯爵一言不发。


“这九个月里,技巧性的东西他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迪那继续说,“所以我来拜访您,我希望能带他去巴黎走走,让他和同龄的孩子继续互相练习。虽然我猜现在十几岁的孩子能击倒他的恐怕也没几个。老实说,您真应该去看看他练习剑技架势的样子,相当有模有样。”


“请给我一天时间决定吧。”侯爵说,他起身送客。




迪那拿着侯爵的茶杯走出客厅,真是好茶。他刚要出门,古费拉克嗖地一声从花坛里跳出来。


“其实V.小姐跑到巴黎去了。”他神秘兮兮地说,“要是让我父亲知道,恐怕也不安全。”


迪那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差一点。”


“好吧,真实的地点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万一呢。我们就当它是巴黎,怎么样。”古费拉克挺起胸说。


“你这一课也可以毕业了。”迪那大笑,“我们准备一下,也去巴黎吧。备好你的小马驹,你骑它。”


“我父亲并没有同意。”古费拉克苦着脸说,“没有他的同意就算哥哥答应,我也不可以搬出他的房子。”


“他会答应的。你父亲那种人拒绝我一个小人物反而丢面子。他会答应,同时威胁我:如果你遇到意外,让他知道,他会立刻把你带回去。接着他恐怕会在路上让他的省长或是镇长朋友给我们下绊子,最可能是给我随便安个罪名关进监狱。这样他好把你吓唬得不轻,让你后面都乖乖地做他的好儿子。”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是怎么知道那条法律常识的?迪那想,恐怕他住进这间宅子的第一天,他的父亲就告知了他父亲所享有的一切权威吧。


“正是他会做的。”古费拉克闷闷道,“我们怎么办。”


“我们还是去巴黎。现在先练完那一百下半拍后撤反击,然后去收拾你的东西。别忘了把你母亲留给你的物品都带走。”


古费拉克蹦蹦跳跳地跃下台阶,突然在台阶下面站住了脚:“老师,你小心点。”


“怎么了。”


“我父亲恐怕不太喜欢别人教他如何教育孩子。”


“他不喜欢归不喜欢。”迪那轻描淡写地说,“我对我的技术有信心。”


第二天一早,古费拉克给出门办事去了的哥哥写封信说再见,去和玩伴们道别,然后去马厩帮忙备马。他花了一晚上时间把自己的包裹收拾好,装上母亲的挂坠盒和旧书,哥哥送的一些礼物,几件衣服,还有自己的小剑。“等你十三岁或是十四岁,你就可以用真正的迅捷剑了。”迪那看到他佩着小剑神气活现地出现,就对他说,“我帮你设计了一柄,图纸我寄给了一位我认识的铸剑师。现在寄出去,正好可以在你开始用的时候拿到。”


“需要那么久啊。”古费拉克抱怨。


“是啊。两到三年造出的剑才能用一辈子。”


古费拉克恐怕在这个方面向来缺乏耐心,眼下最让他焦躁的事情就是马快要备完了,但是父亲始终不见踪影。父亲只要不答应,他就算踏出宅子的范围,也会被警察抓回来。他围着小马紧张地转来转去。如果他和迪那都猜错了怎么办,如果父亲就是铁了心不允许他们上路,怎么办?只有迪那似乎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心平气和地抽着石楠烟斗,抚摸着那匹叫做耶拿的黑牡马的颈子。


“如果他不放我们走,怎么办。”他问老师。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突然听到马嘶声,耶拿和那匹棕色的驮马都发出嘶鸣,就连小白驹子都愤怒地用蹄子刨地。一个高高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阴影有一双寒星一般的眼睛。图卢兹侯爵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自己的幼子。


“你在备马了。”他轻柔地说,“你似乎已经认定我会允许你进行这次拿不上台面的旅行了?”


“你必须让我去。”古费拉克昂起头说。


“如果我说不呢?”侯爵说。


“那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侯爵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危险的神色。


“剑士和人,你学得好。”他最终说,“迪那大师!我儿就托付给您了,但愿他学有所成。照看好他,如果我听说他遭遇了什么意外,我会立刻把他带回图卢兹。”


说罢他调转马头,转身飞驰而去,蹄声好似惊雷,快得让古费拉克愣神了片刻,几乎好似父亲从来没有出现过。


“感谢您,侯爵阁下。”迪那冷静地对他的背影说,“我们出发,小家伙,骑上你的小驹子。”




他们的马队有三匹马,耶拿、那匹叫松果的母驮马和古费拉克的小白驹子。古费拉克不明白迪那为什么非要带一匹战马。“你说的我们现在已经很少遇到马上比武了,你说的!”他一路都在争辩。


“我总得显得专业一点吧。”迪那说,“虽然其实没什么用,它很贵,吃得也多。”


“我将来也会有一匹战马吗?”


迪那在马鞍上敲敲烟斗。


“你父亲那种人很少说话,大部分时候他说的话都是为了掩饰他想要做的事情。但他有一句话说得再正确不过了。你不该再经历一次奥斯特里茨、或是耶拿、或是瓦伦哥。”


“我不知道,但你要是这么想,那你为什么要去拿破仑的军队里任职?”古费拉克指出。


“因为我除了用剑什么都不会。”迪那很诚实,“我得吃饭。”


“那为什么你后面又走了?”


“因为世界上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迪那半遮半掩地说。


“好吧。”古费拉克叹息,“我们如果都不对对方说真心话的话,这样一来一往真的很无聊。”


“我后悔教你那么多了。”迪那用烟斗在空中虚打。古费拉克知道如果他真要打自己根本跑不脱,他不过是在吓唬人,便咯咯笑起来。


“所以,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又是什么?”古费拉克趁机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种精神。”迪那依然说得语焉不详。


“老师!你是不是自己也说不清楚?”


“死小鬼,别拿激将法对付我——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你手上有剑,杀人的人手上有剑,而被杀的人手上并没有剑,你永远要站在被杀的一边。”


迪那思忖了片刻,最终说,神情有点犹豫,似乎并不是很想把这些告诉他。


“这就是骑士精神吧。”古费拉克说,“怎么了嘛。”


“你觉得这话对吗,小家伙?”


“当然对,这就是你说的,我一生都要用剑去阻止杀人,阻止不公平的事情。我愿意,这样那个艺术家就不会死,我这样的孩子也不会再从妈妈身边被带走了。”


迪那露出苦涩而自豪的表情:“那很好,你是它的奴隶了。一旦你相信这话是对的,那你就再也无法摆脱它了。”


古费拉克怔住了。


“杀人恐怕是特别让人讨厌的事情吧。”他说。


古费拉克还不知道,“高尚的”迪那一生都没有杀死过一个人,而他自己将来却会成为一个起义者,一个“暴徒”,在1827年打死一个宪兵,1830年杀死两个保安警察,又在1832年的街垒上做最后的殊死抵抗时因为挚友牺牲的愤怒而大开杀戒,他只是问。


“讨厌极了。你知道1805年我不过是个教头,我又不用上前线打仗,我去到普拉岑高地的时候仗都打完了。你猜我在战场上看到了什么?”迪那吐出一口烟圈,似乎深深地陷在了某种沼泽里。


“大炮?”


“三万具尸体,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课吗?那样的尸体,三万具。”


“三万具!”


古费拉克觉得自己的胃一阵翻腾,他想起那个艺术家的脑浆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样子。三万具这样的尸体,那会是什么样子?他只觉得很恐怖,完全无法想象。


“我从小到大都崇拜拿破仑,我父亲曾经是国民公会的议员,后来又在督政府干活。他没投票处决过路易十六也没为共和国殉道,事实上这个经历不过是他一辈子碌碌无为的一部分,但我从小就崇拜拿破仑。事实证明没有一种崇拜抵得上三万具尸体的重量。后来拿破仑本人亲自请我去宫廷里当剑术教师,我接受了,不是因为我崇敬拿破仑,而是因为我要吃饭。很多我的同侪和前辈,那些出类拔萃的剑术大师,他们不厌恶杀人,甚至能在杀人中发现乐趣,反正我是不行。那三万具尸体害我吐得昏天黑地,我的士兵们嘲讽我,我就用一把你那样的小宝贝剑把他们全部打倒在地。我这样的人居然只会用剑,还用得不错,上帝恐怕给我开了一个大玩笑吧,那老东西。——小家伙。你还在听吗?”


古费拉克在小白驹子上直起腰:“在!”


“听我说:别的武器你随意,毕竟不是我教的,而我不知道你将来会不会落到不杀人就会被杀的境地。如果真是那样,我宁愿你活下去。但我要求你,哪天如果你想用你的剑杀人——那只能是你确信自己不愿再活下去的时候。”


“我会的。”古费拉克保证,尽管他还不完全明白那是为了什么。


“好极了。我教过的学生里,只有你答应了。你会是个好剑士,比亚瑟王的圆桌骑士或是查理曼大帝的帕拉丁更出类拔萃。那这柄剑将来我也会一并赠给你。”迪那拍拍他的迅捷剑。


“好呀!”古费拉克兴奋极了,觉得看过的童话书里所有的浪漫传说全部在眼前如同彩色长卷一样展开,罗兰的故事、圣殿骑士团、圣女贞德和石中剑,“我们要去除暴安良了吗!——但我父亲肯定在路上埋伏好找我们麻烦了。我们能走多远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点失落。


“你又不注意观察了。”迪那这次敲了他的头一下,“我们这是在往北走吗?”


古费拉克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路都跟着老师走,压根没看路。“——我们在往西?”


“我们去波尔多,然后从那里搭船去勒阿弗尔,再去巴黎,我不信你父亲能猜到这条道。等他反应过来,我们早就在巴黎了。到时候他要找我们麻烦可就困难得多了。”迪那再次露出恶作剧的神情,“侯爵阁下想必气得肺都会炸吧。”


想到父亲暴怒又无可奈何的神色,这真是今天古费拉克经历的最畅快的一件事。“万岁!”他欢呼,纵马往前跑去。可惜小白驹子的步子也小小的,迪那的高大战马两步就能赶上他。他们沿着南运河往西走,晨雾还没消散,古费拉克边握着缰绳,边好奇地四下张望,房子、田地、道路、远方的高塔、教堂的钟楼,在路边吃草的鹅和鸭子还有牛群,映在孩子的眼中,所有的景物都是新的,所有的景物都是金色的、铜色的、玫瑰色的,万事万物都是即将大有作为、即将前途光辉的。


他突然听到吵闹的泼水和机器运作声,像是几千只鸭子在河水里游动,拖着一条龙。他转身一看,一个巨大的铁家伙忽然从他身后的雾气里钻出来,像是一座房子那么高大,挂着一条黑漆漆的烟雾,它咆哮着,剧烈地击打着水面,轰地一声又消失在雾气中。“看呀!”他一边叫一边跑一边向那怪东西挥手,“老师!老师!你快看呀!”


“一艘汽船。”迪那说,兴致勃勃地抽着烟斗,“烧煤的,这可是新鲜玩意。”


如果古费拉克再年长些,他就该知道,所有骑士的故事,所有除暴安良的童话中,都绝不会出现一样东西——不会出现在开头,不会出现在结尾,不会出现在任何地方,那就是汽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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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有米莉安,狗血剧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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