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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决斗助手的迅捷剑·第五、六章(原著时间线,友谊向)

Il y avait dans Courfeyrac un paladin,在古费拉克心里蕴藏着一位圣骑士。

来继续扩展我的原著时间线宇宙和ABC的家族史!依然是全员排列组合快乐友谊向(如果你看到了任何引发遐想的内容请说服自己这真的是友谊向)依然涉及大量私设,大量原著犄角旮旯里的角色打酱油,大量OC以及大量OC和原著角色的感情纠葛。依然,请不要把私设和我们瞎编的内容当作雨果官设或是严肃参考误用(合掌)

前方有OC和原著角色谈恋爱(真的有在谈吗说实话)有关米莉安和古费拉克的故事看法国南部家常菜·第三章就够了。当然从时间线上本文是1828年初春,南部家常菜是1828年晚秋,本文在前。

全文存稿,放心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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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女子与医生


1828年。


“无论如何,我了解到的事情是这样的。”热安说,巴黎刚刚破晓,他们一起走在去缪尚的道路上,“维亚尔曾经是个无名之辈,一个乡下孩子,勉强读完大学。对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出人头地是很难的。——直到出身名门的玛丽容夫人对他一见倾心,不顾一切地想要嫁给他。他们遇到了很多麻烦,但他们最后结婚了。”


“你想告诉我这是个浪漫故事?你觉得我像是会相信《巴黎的热安》[1]这种童话的人吗?”古费拉克狐疑地抬起细巧的栗色眉毛。


“不是,所以巴黎的热安也就只能讲这个故事的第一部分。”若李说。


“和玛丽容的婚姻让维亚尔赚大了,他的一切社会地位和财富都是从这段婚姻里得到的,他有资格进出法国最上层的那些寄生虫的家庭,获取旁人得不到的古物。玛丽容的家人不讨厌他,但也不算是很喜欢他,反正就是那种很难搞的岳父母。所以他必须小心翼翼地维护他自己、他的妻子和她家里的关系,避免发生什么丑闻。”赖格尔说,“你们几个该死,最不浪漫的部分偏偏落到我讲。”


“那哪里是最不浪漫的部分。”走在最后的巴阿雷说,语气冷冰冰的,“我要说的才是。我打听到维亚尔雇了几个代理人,在赌场就决斗的结果下了大注。赌他能在决斗中手刃仇人。”


“——他该死!”古费拉克又惊又怒,气得直咬牙,“要不是安灼拉打了他一拳,他对上公白飞那岂不是屠杀?我还以为他再怎么要面子,心里还知道公白飞救了他妻女一命!”他恨不得自己去拔剑把维亚尔砍了,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压制住戾气。


“很好,来龙去脉我大概清楚了。坏消息是今天晚点和维亚尔的助手见面,恐怕我只能走个过场,我不太可能让一个输了就一无所有,赢了倒是可能藉此获得一大笔钱,摆脱妻子家族的牵制的赌徒放弃决斗。但好消息是,安灼拉肯定会在决斗场上狠揍他。你、你、你、还有你这个小不点——”他揉了一把热安的金发,“——不用再计划着事后专门狠揍他一顿了。”


“我倒是想,要不是为了安灼拉和公白飞的名誉,我昨天晚上就揍他。我真想找他决斗。”巴阿雷恶狠狠地说。


“给你点事情干分散注意力。”古费拉克想了个法子,“赌不是行为是习惯,不赌的人很难凭空发这么大一出疯。你去查查看维亚尔赌不赌博。”也有例外,比如说迪那除了抽烟没有什么沉溺性的爱好,古费拉克从来没见到过他进赌场,他就经常做出古费拉克难以想象的疯事,但迪那……他从来不相信自己会输,没人相信他会输。


“他这种职业要是赌博,肯定秘密出入赌场。”巴阿雷抱怨,“你这叫我怎么查?”


“这不就得了,阿瑞斯,把你无处发泄的战斗欲望倾泻到这儿。”古费拉克挤兑他。聊着天他们已经进了圣米歇尔广场,转进了格雷小街。古费拉克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我看看结合目前这些信息我猜的对不对。他走在第一个,一路小跑到缪尚门前——门口并没有人。


我猜错了?古费拉克感觉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推门走上楼梯,进到后厅里。一张桌子摆在窗下,油灯没点,公白飞正在和一个瘦高的卷发青年一人坐在桌子一头,俯在几簇细巧的人骨上说话。


“早,飞儿,我们这是招了个新人吗?”古费拉克一眼就认出来人了,他明知故问。


“日安,你是白痴吗?”米莉安·德·索迪尼抬头说。


热安笑得直不起腰来,一溜烟跑到厨房里去和路易松聊天躲避这尴尬的一幕了。“早,米莉安。你是在解剖上遇到麻烦了吗?”若李神色如故,他恐怕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有巴阿雷和赖格尔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情况。


“若李来了,你不妨直接问他。”公白飞说,“毕竟这个概念是杜普伊特朗本人提出的,他的得意门生可比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医生清楚得多。早,古费拉克,安灼拉一早去武术教室了,让你如果需要他就去那里找他。”


“让他在那里待着吧。他不在最好,他要是在,早就和米莉安互相挠起来了。”古费拉克说,米莉安对此哼了一声表示赞同,他走到桌边,把手按在桌上,“你是想单独和我谈谈吗,小姐?”


“我已经没有自尊好失去了,何必呢。何况我们在谈论的又不仅是我的自尊。”米莉安冷傲道,“给玛丽容·维亚尔接生的是我,和公白飞一起。”


“主要是她。我来的时候她做得差不多了,我只帮婴儿处理了脐带,帮产妇止血并缝合了侧切的口子。那天我们约了去植物园画那棵流苏树,她到的比较早。”公白飞说。


“——哦,这个是杜普伊特朗挛缩留下的,那只是一种组织增生,但如果它导致手指长期不能弯曲,我是说十年甚至二十年,那么会在关节处留下增生的痕迹。——你们居然都不告诉我!在那种条件下,这说明米莉安你的技术已经挺不错的啦。”若李说。


“见他妈鬼了。”巴阿雷喃喃自语。


全中,古费拉克想,就连迪那恐怕都猜不出来。他却并不觉得兴奋:“但为什么要用公白飞的名字?我以为我们从图卢兹来巴黎后你就用了个假身份去医学院。”说老实话,他不仅为米莉安觉得很难过还有点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我们在谈论的又不仅是自尊,他不得不提醒自己,米莉安向来比自己清醒得多。


“因为我被他们认出来了,我早该想到的,医学院。他们用他们能想到的全部方式轻慢侮辱了我,甚至要挟我要报警。”米莉安说,用的是描述一只苍蝇的语气,“如果我还想偶尔碰碰那些解剖标本和藏书,我只能借用一个注册学生的名字骗过看门的,在夜里溜进去。所以我猜是维亚尔拿我的长相询问了学院的值夜人吧。”


她真的很美。古费拉克很不合时宜地想,值夜人怎么可能记不住她呢,即便是在黑暗里?她穿男装是俊美的男子,正如她穿女装是俊美的女子一样。


“我不能告诉维亚尔他弄错了,这样一来又要阻扰到米莉安的学业。但我同样不想看安灼拉为这荒谬的乌龙流血。”公白飞说,“古费拉克,你能有什么办法让他明白……”


“不,别为难了飞儿,你不知道。维亚尔有他自己的主意。”古费拉克看向巴阿雷,于是巴阿雷把赌注的事情说了。米莉安听罢只是悲凉地笑了一声。“可怜的女人,嗯?”她说。


“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单独谈谈,好吗。”古费拉克说,在公白飞身边坐下,“你们是在外面等,还是去找安灼拉?我下午要和维亚尔的助手见面,我打算之后去接弗以伊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带他来和你们会合。”


“我们去给安灼拉当人肉靶子,顺便去找找格朗泰尔。”赖格尔说,去厨房把热安拽出来,“你们谈。那晚上见。”




他们走了,古费拉克在他们身后把门关上。米莉安依然坐在原处,用细长的指尖拨弄那些掌骨,心不在焉地发呆。


“你在嫉妒。”她说,“你偶尔是我的未婚夫,公白飞则一直是我想要的那种平等的保护人。”


“我或许只能嫉妒,毕竟我不知道什么是杜普伊特朗挛缩。我现在还是你的未婚夫吗?”古费拉克问。


“我不知道,应该不是,过些日子又会是。不过有些话我只能单独对你说。”


“好啦,这我就不嫉妒了。”古费拉克说,“你需要我去和那些侮辱你的人决斗吗?”


“不需要。我知道你的原则,你也知道我的原则。”


我从不用剑杀人,她从不要别人捍卫她的名节。我们是原则和自傲的奴隶,我们都是。古费拉克想。你如果相信那些精神是对的,你是它的奴隶了,而如果你相信那些精神是错的——你同样终其一生只能在它的阴影中生活。


“那我速战速决吧。玛丽容·维亚尔夫人来找过我。”米莉安这时继续说,她把骨头推开,挺直腰背微微昂头,她的神态看上去居然有点像安灼拉,天晓得,真见鬼,世界上没有谁能比这俩人更处不来了!“她很清楚给她接生的是谁。”


“她恐怕不是来向你和公白飞道歉的。”古费拉克皱眉。


“她向我索要公白飞的住处,好让她丈夫上门找他决斗,不然就公开我的秘密。——想必你那些正直的朋友恐怕听了这个都会认为她是个和她丈夫天生一对的蛇蝎女人吧。但她哭得很惨,她刚生了孩子,走路都吃力。维亚尔不仅把自己的身家都绑上了战车,也把她的身家全部绑了上去。女人没有财产,唯一的身家就是名誉。但事实证明我们是不可能保全自己的名誉的,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她是可怜的女人,我也是。为了让你那些正直的朋友不至于再把我打出去——我知道他们见我在这儿浑身不自在,顺带告诉你,我没有背叛公白飞。”


古费拉克歪歪嘴角,每次我带人来缪尚最后都注定闹个天翻地覆吗。两年前他初次把米莉安带来,就受到了社员的非议,结果是米莉安把安灼拉和所有人用桌椅杂物挡在了缪尚外面,宣称她要是进不来,那谁都别想进。古费拉克早在安灼拉回头瞪他之前就果断溜走,拒绝被拉去做调停的说客。他们从早到晚僵持了两天一夜,再之后安灼拉提出任何人都绝对禁止带情妇或是任何女人进入后厅,被社员们很爽快地通过了,公白飞则两周没和他说一个字。这才是革命友谊呢,我算啥,古费拉克想,在公白飞和米莉安两方面都不算啥。


“她不知道。就算维亚尔赢了决斗,甚至就算他杀了公白飞,她也会被永远钉在巴黎的耻辱柱上。”他说,“我早就警告过他,他最初就不该诉诸决斗把这件事情闹大。这下他的女儿怎么办?”


维亚尔是先下定决心要赌,还是先发起的决斗?他突然想到。这或许很重要,不知道巴阿雷会不会带给他答案。


“所以你对这事怎么看?”米莉安漫不经心地问。


“老师教导我观察并理解社会运行的方式。”古费拉克回答,想起他拖着自己的小剑冲进客厅,撞见迪那和父亲喝茶的那天,“我按照他所说的那样观察、思考、理解,然后我发现这社会运行的方式早就烂到根子了,家庭、性别、财产、权利和一切的秩序都是这样。我们最终居然沦落到用决斗这种不可理喻的方式来试图修复社会,试图让善恶到头终有报!那上帝和政府白吃了我们那么多税金和什一税在干什么呢?——何况根本就不可能善恶到头终有报……永远都是这样。”


他直到伸手去倒壶里公白飞泡好的茶,却把茶杯砸在地上,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剧烈颤抖。米莉安按住他的手腕:“冷静,你执剑的心不定了。”她俯身捡起碎片放在桌上。


“你听起来比我更像个剑士。”


“我根本没有剑。”米莉安笑道。有那么几秒钟,古费拉克只是望着她锋利通透如剑芒的微笑发愣。


“我应该给你打一柄,看谁敢再找你麻烦。我来设计。虽然你可能要几年后才能拿到。”古费拉克定了定神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我等着,但现在别说这个。你还好吗?”


古费拉克耸耸肩。“不太好。我知道你不喜欢安灼拉,但他是公白飞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也是我的。现在他可能会死,我们所面向未来的一切期许和计划都会随之失去。他现在唯有依仗他的剑,和我,我应该集中精力在眼前的事情上——我向来都更习惯于集中精力在眼前的事情上。但我闭上眼睛却总是被过去困扰。我昨天晚上又梦到了当年在山林里的那场决斗。”他叹口气,“我这样真的很没担当,但,能抱抱我吗。”


米莉安深深地叹气:“来吧。”


他们轻轻拥抱了对方一下,只是很轻地一触罢了,就像剑士用剑互相一触行礼,这一触结束后他们却都没有放开。她闻起来像是金属、柠檬和香根鸢尾。米莉安轻轻摸着他的肩。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人批评你的老师,但我说话直。”米莉安说,“艾利克西斯·迪那把太多不属于你的担当留给了你。”


“我答应过的。十一岁的时候我不知道那些担当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我会用生命捍卫它,直到我身死名灭。我不惜命,老师也不惜命。”古费拉克说,额头靠在她肩上。


“但你想以你一个人的力量去改变这套烂到根子里的秩序,就和我想单挑巴黎医学界一样难。你的老师就英年早逝。”


“我要是英年早逝,你为我收尸吗?”


“你要是英年早逝,我为你收尸。”


“那我就可以放心去死啦。”


“胡说八道。你是助手,除非维亚尔发疯了非要砍死安灼拉,不然你要死也不是这次。”米莉安用力戳他的额头让他坐直。


古费拉克又想起迪那讲的那个关于法兰西世卿的半开玩笑的道理,万一呢。他心头一阵发寒。


“其实你不用一个人担当那么多的。”米莉安见他的神色便说,“这事其实也关系到我的名誉。这样吧,如果维亚尔弄伤了公白飞或是安灼拉——哎呀,我真不想把他算在里面,他活该——那我去找他决斗便是。你别告诉公白飞,他已经很累了。”


“不,你不要去。”古费拉克说。


“你如果说我不行,那我要首先和你决斗了。”


“他们什么都不给你,你就连想要学习要受侮辱,现在又逼你像男人一样去决斗才能证明你‘行’!这本身就不公平。你不要去服从这种不公平。”古费拉克坚持,“这事我能担当的。”


“你说的什么前后矛盾的话。不管了,这事如果你不能担当,那你想必也管不到我了。”米莉安眯起眼睛说。


这话确实不错,古费拉克想。


第六章·上路


1818年。


他们骑着马走下山坡,过了奥什,但离下一个城市还有点距离。小白驹子第一次负着小主人走这么远的路,脚力有点跟不上了,于是他们决定在下一个小村子借宿。一间旅舍斜在路边,当时的乡下经常有这样的小屋,集旅舍和酒店于一体,门正对着路开,一块牌子插在路边写着“诺加罗旅舍”,下面列着今天的好菜。有几个军官打扮的人在路边抽着香烟和村妇调笑。


“你看看,我们晚上能吃到什么?”迪那对古费拉克说。


“现捞的油炸胡瓜鱼,还有烤山鸡。”古费拉克伸长了脖子看看招牌,说。


“油炸?油炸一般都被用来掩饰不是现捞。”迪那指出,“算了,就这儿吧。第一天,让你的小马驹歇着点。”


他们刚要停下马,突然看到一个青年从旅舍里畏畏缩缩地出来。这人个子很高,恐怕和迪那差不多高,但总是佝偻着背,弯着腿抖着膝盖,眼神往下垂。那些军官突然就像闻到了血的鲨鱼一样激动起来。古费拉克从小马驹上下来,正看到其中为首的一个军官跨着大步走向那青年,然后往他头上扇了一大耳光。青年惊慌地往后跳了好几托阿斯的距离。军官们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


“决斗吧!捍卫你的名誉!傻瓜。”其中一个军官怪叫,“不然就拿五百法郎给我!”


青年一再反复支支吾吾,强调自己没有五百法郎,恨不得一大步跳回旅店去,军官紧逼在他面前不让他走。“小家伙。”迪那从马上下来,拍拍古费拉克的肩,“去,我在这儿看着你。”


“你们干什么!”古费拉克得令,就昂首挺胸地跑过去,跳到军官和青年中间大叫大嚷,青年趁机一溜烟逃回到旅舍里,“你们有这个精力大可以去把田里的乌鸦赶走,却要用在路上勒索人吗?”


军官们意识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是一个没有剑高的小孩,先是一愣,随后笑得更张狂了。“小崽子,你腰上佩的那个是啥,你爸爸的烟斗通条?”其中一个军官指着古费拉克的小剑说,“拿给我玩玩好不好?或是你给我五百法郎?”说着他伸手就来抢古费拉克的剑。


“别用带尖的那头。”迪那冷静地指示。古费拉克也不想随便拔剑,军官刚一伸手,他嗖地一下让到一边。同时调转剑柄砸在他手背上,军官疼得大叫一声。


“你想要钱吗?”古费拉克这时已经回到迪那身边,“问我爸爸要吧。烟斗也可以给你。”


“你个小混蛋。”迪那揉他的头,接着慢条斯理地从马上下来,在鞍袋里翻捡了半天,找出几个拿破仑和一块手帕,这时军官们已经愤怒地围了上来。迪那似乎眼里看不到他们一样,将拇指和食指捏在一道,慢条斯理地将金币一块块叠在上面。


“你们想要钱?”他平心静气地问。


一个军官刚要伸手来抓钱,迪那把手指一弹,金币纷纷向着他的脸飞去,军官猝不及防,金币啪地砸在泥地上。还没来得及等军官去捡,迪那就将手帕往他脸上一扔:“你把我的钱丢到地上?决斗吧。我是艾利克西斯·迪那,你们谁是领头的,我给他这个荣誉首先受死。”说着他反手拔剑,铮的一声,乌青的剑锋从剑鞘中弹出,剑尖上跃动着一点寒星般的光。


古费拉克拽着马牵绳乐颠颠地看戏。军官们明显气势全失,一番推挤,才瑟瑟缩缩地推出一个代表。代表刚犹豫不定地拔出军刀,还没摆好架势。古费拉克甚至没看到迪那迈步,他一伸手一送剑就拨开军刀,刺穿了对方的手臂。


“我受伤了!我认输!”代表毫不犹豫地松手撤掉军刀转身就逃,其他人也纷纷一哄而散。


“好快啊,老师,我只看到闪了一下。”古费拉克笑嘻嘻地说,捡起手帕和金币在衣服上擦干净放回鞍袋里,又帮老师擦去剑上的血迹。


“快比什么都重要,比花架子重要得多。”迪那说,他收起剑,“店家在吗?还有空房间和好菜吗?”




老板娘为他们端来了店里所有的好菜。串在铁签上的烤山鸡、炖猪肉、酱汁萝卜、芹菜色拉、辣汁洋葱和一大盘堆得和小山一样高的油炸胡瓜鱼,又为他们拿来一瓶苹果酒。古费拉克用面包裹着胡瓜鱼小心地把肉撕开时,老板带着那个弓着背的青年来了,向他们连声致谢。


“那群人弄得我们生意都做不得。我儿子,安德烈,从小就胆小。”老板拍着青年的背说,“我不该送他去当兵的……他吓坏了。小孩子看到战场,不吓坏才怪。”


“是啊,不吓坏才怪。小孩不该上战场。”迪那研究着苹果酒表示赞同。安德烈往后又缩了缩,似乎担心迪那会吃他。


“令公子比犬子看上去胆子大多了。”老板看着四下探头探脑的古费拉克满脸不怕人的样子,露出羡慕的神情。


“噢,我可没福气当这小家伙的爹,只是他父亲大人也不珍惜就是。”迪那解释,“我是他的剑术老师。”


“我倒是挺羡慕您的儿子的,先生。”古费拉克说,“因为作为父亲您关爱他啊。”他看上了老师手里的酒,香喷喷的,在家里哥哥从不允许他喝酒。


“这孩子真会说话。”老板眉开眼笑,随即又面露难色,“那有啥用,我不过是个开小店的,我能干什么?”


“您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迪那适时问。


老板唉声叹气。安德烈早就站不住,偷偷溜出去了。古费拉克拿过老师手里的酒瓶给老板倒酒打气,偷偷地把瓶子留在了手边。


“这话要小声说。”他偷偷把头压得老低,用气音说,“我送我儿子去当兵,我家全家到现在都是皇帝的人。”


“噢。”迪那回答。


“但外面的那些人也是!”老板垮着脸说,“他们是叔表兄弟,革命的时候他们就指责我们分走了最好的公地。我儿子从军队里逃回来,他们又当我儿子是懦夫,成天嘲笑他,把他的马也杀了,把他的表弟的一条腿也打折了。我为他说了一门亲事——他们整得那姑娘家里生计都做不下去了。我们的人和他们的人,明明都是皇帝的人——看样子却要在皇帝身后打起来啦。我们有朋友,但他们也有!”


“警察对此说什么呢?”迪那问。


“专区区长却是那肥腿国王[2]的人!他之前还是个在北美立功,流亡意大利的军官!”老板愁眉苦脸地说,不断往嘴里灌酒,“迪那大师,您对我儿子有恩情,明天我们非得把这事情搞清楚。您明天一早带着您的学生赶快上路吧!免得麻烦把你们两个卷进去。”


他喝完苹果酒就走了,留古费拉克和迪那继续吃饭。


“你父亲有带你出席过他议政的沙龙和聚会吗?”迪那用小刀切烤山鸡,同时漫不经心地问古费拉克。


“我?我又不是阿德里安,我哪里有这个机会。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我父亲是最著名的极端正统派之一,而我毕竟是侯爵的儿子嘛。”古费拉克闷闷地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将来也会变成一个正统派?我觉得很无聊。”


“我父亲和我的政见就不一样。一家都支持一个政府,这是很罕见的事情。你讲讲看,算作考试。”迪那激他。


“两伙波拿巴的人打起来了,效忠路易十八的人恐怕乐得看好戏。专区区长不会管的,我们要是今晚告诉他这样下去会械斗,你觉得他会听吗?”


“不会。”迪那判断。


“那怎么办?我们就明天一早上路,看着他们在我们身后打起来?——”古费拉克急得大喊大叫,迪那还没来得及示意他小声点,一个人就小心翼翼地窜了进来。


“大师!我知道您!您是龙骑兵团的剑术教师,您是宫廷里的人!”安德烈·诺加罗压着声音说,瘦长的躯干简直要折成一团,“我有一匹马,还有钱,我请求您,明天一早带我上路吧——我可以为您牵马做工擦鞋,做什么都行!”


“我早就从宫廷里逃跑很多年了,和你一样。现在大军和宫廷都不存在了,你来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迪那皱眉。


“我只要您带我走就行!”安德烈急得额头见汗,滴滴答答地沿着长鼻子往下淌,“我父亲去叫我们家的亲戚和朋友了,都拿着猎枪和农具。我再不走,明天他们要在全村和那个我要娶的姑娘面前扇我的头,叫我白痴、懦夫、傻瓜蛋!”


“你这个人好奇怪呀。”古费拉克指出,“明天明明你们两拨人要械斗了,但你最在乎的怎么是他们叫不叫你傻瓜蛋?如果你父亲受伤了怎么办?”


安德烈脸色霎那间变得和灰一样白。“安德烈!”这时老板在马厩叫他,于是他飞也似地逃跑了。


“我说错了吗?”古费拉克问老师。


“你说得完全正确。”迪那打开另一瓶苹果酒。


“我也想喝酒!”


“你做梦,想都别想,你才多点大。”


自尊心受伤的古费拉克愤怒地钻到桌子底下去了,顺便把先前偷偷拿走的酒瓶藏在自己的口袋里。现在只需要再偷到一个杯子,他从桌子底下往上瞄,最近的一个杯子偏偏在对面,他伸长了胳膊刚要够,迪那拿起杯子放到了身后的架子上。


“小家伙,我再考考你。”迪那坐在椅子上说,“你觉得问题的关键是什么,是安德烈吗?”


自尊心受伤的古费拉克愤怒地不吱声,迪那笑了一声,也不催,只是自己给自己倒酒喝。古费拉克等了又等却没人来哄,也觉得怪无趣的。


“老师?”他最终不情愿地说。


迪那故意不理他。


“老师,你不觉得我们把安德烈带走,他们明天就无论如何都打不起来了吗?”


“所以我问你,你觉得问题的关键是安德烈吗?这对你的同龄人来说恐怕有点难,对你可不难。想想看你母亲。”


这好难啊!古费拉克绞尽脑汁。“这和妈妈没什么关系吧,我妈妈不是胆小鬼。”


“安德烈听了你这话估计要找你决斗,嗐,他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你。”


妈妈,妈妈,妈妈。古费拉克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哎呀,他们其实是看上了公地吧!”他大叫,“父亲从来不爱妈妈,更不想要我,他要的只是财产和土地,嘿!外面那些军官大概对安德烈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他们恨不得安德烈滚蛋,老板没有别的儿子,这样他们好把公地占为己有。我们只要……只要……”


他卡住了。


“只要什么?”迪那明知故问。


“只要把公地的问题解决了,他们就不会再恨老板一家了。”古费拉克勉强说,他自己都不信,“老师?”


“你怎么看?”


“这不可能。”古费拉克说,他突然很泄气。


“坐上椅子说。”


古费拉克重新爬上吱嘎作响的橡木椅子。


“我小时候,最大的幻想就是有一天一位落难受伤的贵族来我家避难,我和妈妈精心照料他,后来他揭露身份原来是我的生身父亲,他幡然醒悟痛改前非把我和妈妈接回去。”他眼睛望着吃完肉和鱼剩一层发白油脂的餐盘,怏怏不乐地说。


“听起来你母亲给你讲过不少骑士童话。”迪那说,居然在杯底倒了一点酒递过来。


“很多。后来我父亲真的来了,高高地骑在马上,带着一群随从,把妈妈拖上马车带走,于是我再也没见过她。童话故事总是骗我。这不可能的。童话里总是说只要爱与恨解决了,公地的问题和械斗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实际上公地的问题解决不了,永远会有爱与恨。而公地的问题解决不了。”


他觉得自己听上去惨极了,恨不得跑回家去趴在妈妈怀里大哭一场。


迪那若有所思。


“你今天早上上路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他说,“喝酒吧。只可以喝一口。”


“我以为我练了剑会有所不同。”


“当然会有所不同。”迪那说,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你信不信老师?”


“信。”


“那老师明天就给你看看有剑和没剑的不同。”迪那说。


古费拉克勉强笑笑:“好呀。”


他抄起杯子胡乱抿了一小口苹果酒。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喝酒,比他想得还爽快得多,发酵的金苹果汁简直太让人沉醉了,趁迪那拿起小刀切面包,他又喝了一大口——


“——老师!——你太坏了!你居然把辣汁洋葱偷偷倒在酒杯底下!”这洋葱辣得太够劲儿了,古费拉克只觉得像是有人拿荆条抽了他两下子,一股地狱的烈焰从他的舌尖一路烫到大脑,眼泪瞬间子就把眼前的景物模糊成大块的彩色晶格,他又是用袖子沾眼泪又是喘气,咳嗽个不停。


“说了只能喝一口。”迪那把什么东西丢给他擦眼泪,拍拍他的背,“现在信了吧?——听着,小家伙,事情是靠人解决的,在你一直尝试,直到身死名灭之前,不要说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古费拉克拿过那块布,在眼角沾沾擦掉眼泪,他意识到那是迪那的手帕。


“老师,我好爱你。”他说,觉得心口就和洋葱一样滚烫滚烫的。


迪那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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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巴黎的热安》是一部十五世纪的浪漫小说,有可能是热安原著里给自己取了个笔名的来头。

[2] 当然是路易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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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不要屠杀新手村(摇头)不好意思这一章都是OC在表演……我知错,我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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